chapter 1.8
chapter 1.8
喂—— 一声轻斥拉回了我的注意力，我这才发现阿特的手早已伸到我的脸前。在我来不及闪躲的当下打了个利落的响指。 “你还有心情发呆？你不会真觉得我们几个是在这陪你玩过家家的吧？” 冰冷的空气沁入肺腑，唤醒了游离的神智。一阵后知后觉的冷汗窜上脊背。 阿特歪扭的西服外套大咧咧的敞着，里侧的后腰上明晃晃的绑着两把手枪。其他人的衣服下面都有着相似的隆起，虽然雕塑一样的站着，可他们的眼睛从没离开过我—— 我在干什么？ 屋子里没有时钟，我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也不敢赌接我的“夏家人”和阿特口中的“意外情况”那个先到。在这群杀人不眨眼的黑手党面前，我居然会毫无防备的发呆——这不像我。 冷静。 我迅速整理了自己涣散的思路。 不管那两个哪个先到，我都还有我现在该做的事。 沉下气，我调整好自己该有的状态。 “我还以为夏家的面子足够你们坐在这陪我呢，难道不是吗？” “还真是养尊处优的天真大小姐。”阿特不屑的笑着。轻巧的转腕，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柄锋利的蝴蝶刀。“你单纯运气不好卷进来，我们老大才想卖夏家个面子。” “如果你在目标名单里，不管你姓什么，现在都是一具凉透的尸体了。” “看不出你们这么有职业道德。” 闪着银光的刀刃在他指尖翻转。金属间摩擦碰撞的声音越是危险，就越让人忍不住靠近那份鲜活的清脆。 “那要怎么才能雇佣你们？”我悠闲的支着脸颊，看着对面的阿特疑惑的挑起眉毛。 “如果我有想杀的人，要怎么联系你们呢？” “联系我们？大小姐，你不会在期待我给你递个名片出来吧？”阿特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得很开怀。“这事比起问我，不如直接去问你爹啊。” 我不自觉眯了眯眼，脸上还维持着上一秒的表情。 “你之前说夏总是你们的老主顾……我爸爸经常找你们吗？” 阿特的笑声一点点退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我脸上白痴般天真的笑容。 “我爸爸都找你们做了什么？” “你自己家的事你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可我想知道哪些是你们负责做的嘛。”我期待的眨着眼看他。“我们以前见过也说不定。” “你知道？”嘴角带着玩味的笑。“你要是真知道，就不会是现在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了。” 他右手翻转，蝴蝶刀毫不费力的楔入桌面。 “你爹身上的枪子儿，是我开的。” “三年前，你爹付了五倍的酬劳，要我们重伤但不杀死夏家在C市的每一个人。” 这个人在说什么？ “我没见过你，不然你也不会连个疤都没有，全须全尾地坐在这。” 他说什么？ 他说那个出现在我每一次梦魇的暴雨夜，是我父亲的自导自演。 无数诡谲与异样的矛盾在脑海中交织纠缠，所有的事件以另一种逻辑串联成真相的颠倒。坚信的事物轰然崩塌成为再也无法触摸的灰烬。 而那废墟之下，仍然掩埋着那一丝真相的星火。明明就在我眼前闪过，只可惜我却没能抓住那转瞬即逝的微光——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终端的震动声在这个沉重的空气中异常响亮。 阿特仔细地看着屏幕。过了半晌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手搭在后腰的枪带上。 仅仅不过半秒，几乎整齐的上膛声音，所有人抬起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沙发上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抱歉。”如同解开束缚的野兽，阿特的眼中闪着渴血的凶光。“计划有变。” “我们的客户似乎知道你的过去——你和陆总裁不仅仅是一夜情的关系，你们早就认识？” 额头接触到冰凉的金属，带着引人呕吐的硝烟气味。 “客户说，不排除你也是目标之一的可能。” 我一切的思考都在看到枪口的瞬间，被干净利落的切断。 我合上了双眼。 一声巨响。 紧接着便是耳边炸起的枪声。浓郁的血腥味瞬间贯穿大脑，蹂躏着即将崩坏的神智。 一幕幕的片段不可控的闪过脑海，带着疯狂的情绪。炙热的气流扫过耳旁，持续的轰鸣之中，身边似乎有人倒地，他的躯体擦过我的肩膀。粘稠的液体带着温暖的体温，流经我赤裸的双脚。 气味，声音，触感——来自这一刻的，来自曾经的，来自未来的。所有的余韵交叉缠绕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演奏着乱人心智的旋律。 脚步声。 在我视野不可及的地方，有人向我走来。 肩膀被带着体温的布料轻轻拥着。是件浅灰色的手工西装外套。带着让人安宁的淡淡气息。 似乎是皂香？又或是他常用的沐浴露的气味？ 他单膝着地，与我视线平齐，向我伸出了手， 那是一只白皙又漂亮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干净的仿佛从未碰触过鲜血与硝烟，仿佛不属于这个混乱矛盾的时空。 他的膝盖浸着地上的血泊，一团殷红在浅灰色的布料上肆意生长。 我的手被他轻柔地拢在掌心之中。 “都结束了，夏眠。” 我想要传达我的疑问，僵硬的身体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低下头，在我的手心印下一个羽毛般的吻。 虔诚地如同一名骑士。 “我向你保证，都结束了。” “还能走吗？” 他小心翼翼地牵着我。 我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缓慢的步伐。 我的脚迈过一具躯体，他歪扭的外套披散着，看得出剪裁精良，但穿在他身上就是觉得不合身。他仍然在神经反射地抽动，一腔少年热血铺展在地上，眼里一片漆黑。 脚底被锋利的硬物刺痛。 地板上撒着几块亮晶晶的玻璃碎屑。 舌尖泛上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清苦，转瞬即逝。 我听不见来自命运最后的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