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听雨

    3月的天气仍带着些寒凉，雨水落下来便将竹林里的小楼彻底孤立于尘世之外。

    二层被弄了个不伦不类带顶棚的露台来，怀舒斜倚着栏杆看越川搬来火盆。

    “可还有酒？”怀舒问。

    “有。”越川的回答无波无澜，他从不劝慰她保重身体，从不表达关心，只要她想，他就满足。

    怀舒觉得越川大概是她不甚圆满的人生里唯一的圆满。

    越川弄好火盆，又去取酒，地窖在小楼之外，他淋着雨水来回，湿了衣服头发，还拿了温酒的物什来。

    “弄干净再回来。”怀舒命令，倚着栏杆盯着楼外的雨幕不看他。

    越川规矩地拱手作揖，不发一言地退了下去。

    怀舒对着不远处的竹林发呆，靠着栏杆的一只衣袖逐渐被淋湿，原本雪色的半支袖管洇了颜色。

    怀舒浑然不觉。

    一会儿身后传来想动，知是越川返回来，怀舒没看他，张嘴仍是下命令，“温酒。”

    “公主……小姐先披上些衣服。”越川难得说话，怀舒回头，挑眉，看到越川手里厚重的一件披风。

    “你倒仔细。”怀舒讽道，伸手接了披上，其实她无意为难越川，若不是他跟着她，她兴许无法安然在此地如此生活。

    越川沉默无话，回身给她温酒。

    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火盆里碳火的噼啪和楼外雨水落地的声响。

    怀舒想若是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到她入土为安也不错。

    怀舒坐了许久，喝了越川温的酒觉得身子热了，升起些倦意，起身回了房去，越川灭了火盆，收拾妥当。

    越川的房间就在怀舒的旁边，邻着楼梯，既可守住二层的入口又可随时听怀舒的传唤。

    他回了房假寐，放松些神经等着怀舒睡醒。

    怀舒睡得不安稳，梦里全是那日门外的刀光剑影，她被新皇绑缚在地，跪得膝盖生疼。

    她一个不得宠的嫔妃生的不得宠的小公主，却是前朝皇室里唯一的遗孤，保全了新皇的名声，虽然她也不明白这算哪门子的好生之德，可总算她还有命活着。

    新皇手段狠辣，她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也要灌了无解的奇毒，每三月给一回药压制着，扔在这京郊的竹林里软禁。

    怀舒没什么反抗的心思，软禁的这些日子里，前朝的大臣摸过来想找她复朝的不是没有，只是这些人刚摸到这小楼的边，就被新皇的禁卫捉了斩杀在小楼前。

    怀舒从一开始的心惊恐惧逐渐变得麻木。

    几个月过去，门前再无人踏足，可怀舒知道，不远处的竹林里不知有多少紧盯着小楼的禁卫，一刻也未停歇过。

    怀舒没能睡多久便醒来，体内熟悉的燥热酸痛袭来，她闭眼凝神默念几句佛经，企图压下这感觉。

    可没用。

    怀舒数数日子，距离皇帝送来药还有几天。

    大概是这皇帝刻意羞辱还是怎么，她总要忍受几天这毒发的难过。

    这毒是春毒。

    怀舒第一次毒发的时候才明白新皇为什么要给她指个男子做陪侍，这是要她失了名节，在民间也无立足之地，且若是重名节的女子自裁了都极有可能。

    可怀舒见惯了前朝皇宫里的混乱，虽明白名节于这朝代的普通女子们极重要，她也没甚太大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