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道君：原来，你有情缘了呀。

    1.

    我两眼一白差点撅过去。

    “丢人。”

    扶贺五指张开，摁住我的头顶，又把我转了过去。

    “你爹的，我……”

    我迫不得已地面对了刚才出声的人，挤着眼睛把脸皱成了一团废纸团。

    触碰到谢云湘含笑温柔的眼神，我一个愣神，面容在呆滞之间缓缓收敛了所有情绪。

    谢云湘面容格外精致，下颔尖而折角圆润，有着瓷器般的易碎和上了光釉之后的温润细腻。

    月牙般的眉眼浅笑：“你怎么又被我吓到了呢？”

    我张了张嘴，眉心狠狠地皱起，用一种近乎探究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他的脸。

    谢云湘歪了下头，双手负在身后，握着另一只手的纤细手腕。

    分明是少年的体型，却有着一种古板又内敛的姿态。

    “抱歉呀。”

    他歉意道，又对着我从容且自然地轻轻笑了一声。

    这张和记忆里截然不同的面容，竟在我的脑海里渐渐重合。

    我：“你……”

    襄云道君像对小孩那样耐心逗趣，嗓音温柔：“我不是坏人呢。”

    2.

    我靠。

    我靠我靠。

    我控制不住表情管理，抬起手用手掌掩了一下嘴，然后慢慢地张嘴无意识地啃起了虎口。

    我真的、妈的，该死，我真的！

    我怎么敢的啊……

    啊啊啊都快这个秘境！

    我疯了吧，我傻了吧，我真是脑子不好使了啊！

    啃咬着虎口的力道加重，心中的慌乱和难以描述的逃避感侵袭着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猛地抬起头，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响起，我们皆是一怔。

    扶贺一把捉住我的手腕，莫名其妙道：“你脑子不好到这个程度了？”

    谢云湘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你还好么？”

    修士的神识是极其隐私的东西，所以人多的时候一般不会外放神识，也不会用神识去探查别人。

    扶贺松开我的手，属实有些担心起我的精神状态了。

    他一边细细地瞧我，一边开口：“您再帮她看看吧。”

    我恼道：“我没疯！”

    面上火辣辣的，痛过了，神智便清醒许多，我才反应过来，我刚刚真情实感地把化神道君当替身了。

    我怎么敢的啊！

    白月光兼心理阴影死都死了，就别跨界碰瓷了。

    三仙君之一的襄云道君当过我的炉鼎？

    我虽然天天嚷着不想活了，但其实也没那么想死，因为我是阴阳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生死莫测。

    我大彻大悟：“原来，我真疯了！”

    扶贺沉吟：“……有点严重。”

    “毕竟是灵台受损，”

    道君为人很包容的，“才三百多岁，多可爱呀。”

    3.

    院门被打开。

    季今楼站起来：“白……”

    扶贺看他一眼，直接缩地成寸。

    季今楼：？

    翠兰：“哇哇！刚刚什么东西刷一下就过去了——”

    4.

    唉。

    可怜我刚从病房出来就又得进去。

    不过我知道不能忌病讳医，青云谷前谷主给我看病，还不用我自己出钱，那看到就是赚到！

    病房门一关，我正襟危坐：“真的要看灵台么？我好紧张啊！”

    扶贺无奈地戳了一下我的脸颊，好笑道：“紧张什么？”

    “神识被碰到很难受啊！”赵绯说过了，脑瓜子嗡嗡的呢！

    谢云湘微微侧身，前身半倾向我。

    “不会的。”他温声道。

    我不能接受，大夫说不痛都是骗人的，最多是长痛不如短痛：“那可是灵台啊！灵台啊！”

    “确实会有排斥，但我不会深入的。”谢云湘语气平和地安抚我，“请安心，可以么？”

    “如果我不小心攻击到了您，我真的不会直接变成痴呆吗？”

    我现在伤那么严重还不是因为那个树妖仙姑！

    我估计祂跟赵绯实力差不多，不然不会被伏火珠伤到。多好的珠子啊，可惜碎掉了。

    “不会的。”

    谢云湘轻声，琉璃剔透的眼珠微动，如玉石般无神无机地落在了别处。

    哪怕这时候他还在同我说话。

    他的目光几乎没有焦距，突然转移视线也没用任何征兆，只是纯粹地动了一下。

    扶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眯了眯眼：“那里有什么吗？”

    一阵寂静。

    5.

    我本来也应该感到奇怪，却突然不会思考了。

    被晒得guntang的细砂，橘黄色温暖的烛火，绵绵软软的蚕被。我如同被茧包裹的蝶蛹，又像是被丝线缠死的泥巴，潮湿的泥土被勒出痕，从间隙中挤出。

    我没有感到痛苦，反而像是——挤压。

    不是排挤的挤压，而是亲昵熟稔之人的倚靠，互相将重量压在对方身上，像两根搭成三角形的火柴。

    6.

    等我回过神时，谢云湘已经结束探灵许久。

    扶贺知道了我情况挺稳定，就是喜怒魂有点混乱，这段时间容易大喜大怒，做事会冲动，但是发泄完了就好了。

    他看起来安心许多，大概是因为觉得喜怒无常也没什么，毕竟他自己也挺神经病的。

    我恍惚了。

    怎么不仅不难受，还挺爽的。

    我的认知被颠覆了。

    是因为襄云道君太强了吗？

    我忍不住问：“您……什么感觉？”

    谢云湘回想了一下，认真地说：“我其实并不太能感知到你呢。”

    对哦，因为差距太大了。

    扶贺之前也说过他被我碰神识其实没什么感觉。

    是我多想了吗？

    7.

    叩叩叩。

    规律且紧促的三声敲门声响起，随即传来季今楼的询问：“我可以进来了吗？”

    扶贺睨一眼，啧了一声，不咸不淡道：“进。”

    季今楼推开门，站在门框中央，视线放在我身上，干巴巴道：“看起来你还不错。”

    ……不是，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万世堂发了通知，任务提前完成了。”

    他说着，上前几步。

    我现在身边围着仨男。

    一个谢云湘气场温和目无焦距，一个扶贺挂着冷笑一双眼睛都快白上天了。

    这俩衬托得季今楼居然像个正常人，他只是很正常地问我：“要一起回去吗？”

    我叫停：“等等！”

    “任务提前完成了？怎么回事啊？”我下意识看向了谢云湘。

    季今楼跟没回答一样：“不知道。”他停了会儿，补充道，“娄续已经到玄清宗了。”

    我：“？？？未免效率也太高了吧！”

    季今楼看我：“毕竟你在外面玩。”

    他语气一板一眼的，我听在心里，万分笃定这家伙肯定惦记着我刚刚出门没带他。

    呵呵。

    他根本不知道我面对了什么，我幸好没带上他！我这是在救他，他却不感激我。

    呵呵，他只在乎他自己，根本不在乎我对他的付出。

    可笑！我忍辱负重才换来了他的清闲，真是被他吸了气运！

    8.

    回到庭院里，大家都挺懵的，各自拿着玉简和自家师尊交流信息。

    坐净真君：“好厉害！第二名呢！哇！好厉害！”

    菜菜：“啊哈哈哈哈哈！”

    哇靠，好会夸！

    我一脸羡慕，朝扶贺疯狂使眼色，暗示明示双重交叠，讲究的就是一个波粒二象性。

    扶贺快被我的表情笑死了，一手捏住我的脸颊一扯一放：“内在贫瘠，外表滑稽啊。”

    该死。

    我那是活得纯粹。

    黄三娘：“不错，重在参与。此番你也有历练，秘境里的表现也很好。”

    翠兰：“嗯嗯。好的！”

    人比人，气死人。别人师尊好会夸！

    我转向了贤惠男。

    柳仙：“嘶嘶嘶。”

    贤惠男：“汪汪汪。”

    我：“……”

    我：“？？？”

    8.

    不鸣山都是妖，这个是常识。

    啊啊所以贤惠男居然是狗！

    难怪那时候对噪音反应这么大！

    9.

    气氛都到这个份上了，虽然合欢宗没有上饺子的习惯，我还是有点感动。

    谁让我是第一呢，诶嘿嘿。

    我也拿出玉简，张含水果然给我发了消息。

    【张含水】：[撒花][撒花]

    【张含水】：是谁家的宝贝进初选啦——

    【我一生作恶多端】：是谁家哒！是谁家哒大宝贝！

    【张含水】：是我家的宝贝哒！我家的大宝贝进初选了！

    【我一生作恶多端】：耶耶耶耶

    【张含水】：耶耶耶耶耶耶[撒花][撒花][贴贴][亲亲]

    不过还有七天才公示正式名单呢，少不了一通举报。

    这段时间我得夹着尾巴做人咯。

    10.

    【赵绯】：你们任务结束啦？

    【赵绯】：[小猫探头表情包]

    【赵绯】：嘀嘀嘀，申请接白露长老回九重莲——

    虽然他用长老的名头恭维我，但我还没有傻到让他过来接我。

    我这个轮椅这个衣服，他真过来了就是我完蛋！暴露得彻彻底底！而且只会更加社死！

    【我一生作恶多端】：师尊已经来了，就不麻烦你啦宝贝

    【赵绯】：不麻烦的。

    【赵绯】：我也在寻姑城，方才也瞧见扶贺道君了。

    我装傻。

    【我一生作恶多端】：你来寻姑城干嘛咯

    对方正在输入中。

    半晌后。

    【赵绯】：因为被冷落了，只能自己跟自己玩

    【我一生作恶多端】：诶呀

    我打字时发现手腕还有些酸痛，但心情不错。

    【我一生作恶多端】：好可怜哦

    【赵绯】：嗯？不可怜的。

    他发了我一条语音，我手酸得紧，伸展一下筋骨的时候顺带点开了。

    “你要了我……”

    他像是咬着下唇讲出的话，宛若乞怜，金玉般的矜贵与脂膏的柔腻混杂在一起，暧昧缱绻。

    “我是不可怜的。”

    11.

    我也语音回复他：“那你就乖乖听话呀。”

    “我现在脸上有伤，不想让我的情缘看到。等我好了再来见你，好么？”

    赵绯答应了。

    我收回玉简，准备回九重莲。

    却见谢云湘一直在我的身侧，一手撑着面颊，五指松松地拢在面上，小拇指指尖点着唇瓣。

    他听见了我和赵绯所有的对话，朝我笑了一下：“你有情缘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