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
谈话
听到后面清晰传来的讲话声，陈雯琳感觉自己待不下去了，她明明不想去听内容，知道他们讲的都是题目，却又不由自主地倾听，仿佛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一样……提醒着她，她的心里有多在意他们的讲话。 心里烦躁的感觉更甚。 算了，先回家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事了。 她心道，然后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Winnie，你要下班了吗？”林菁菁问道。 陈雯琳点了点头： “嗯，你呢？” “我还有点事，你先走吧，拜拜。” “拜拜。” 她收好东西便不再逗留，拿起包离开了办公室。 今天只是太突然了。 她心想，解释自己这种逃离一样的行为。 我只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而已，况且本来周五课后就是下班回家，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事情，难道要一直听着他们讲话吗？ 烦躁的思绪依然如影随形，清秀娇俏的女生又跃进了她的脑海里。 宋梓毓…… 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里顿时千回百转。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呢？如果我喜欢赵寅，如果我答应和他在一起了，那她也阻止不了……学生要怎么干预老师的情感？ 她或许猜到了我并不喜欢他。 陈雯琳心想。 宋梓毓本来就是个聪明又敏感的孩子，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生，也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清纯乖巧，相反，她有自己的心思和想法。 她们有过那么多次的床上关系，这位年轻的性伴侣惯爱利用自己的外表伪装乖巧听话，然后在她的身体上讨要奖励。但是，她的假装却不会让人觉得讨厌，以前她甚至觉得那是她的狡黠和可爱。 宋梓毓反常的原因大概是想要吸引男人的注意，然后借此转移他追求她的心思……但她真的不需要这样，这样做只让人觉得在意气用事，让她感到生气和烦躁。 陈雯琳回到家，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后，疲惫地躺在床上。 手机上突然有了新消息。 她点开一看，是教师群里的通知。 【新校区将在暑期开课：……】 她浏览了一下群聊，都是关于校区开课的通知和老师人员的调配之类的内容。 春季、秋季、寒假、暑假……一年又一年，补习老师不就是这样吗？新旧学生不断交替，而老师对学生来说也不过是路上的沿途风景，就算偶然会沉迷，最后还是会离开，走自己的路。 群聊里没有什么其他新消息了，陈雯琳便点了返回，扫了一眼其他的聊天记录。 又看到了前几天收到的告白消息，她顿了顿，再点开看了一遍。 【赵寅：Winnie老师，我喜欢你很久了，请问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下面她给他回了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其实应该直接拒绝的。 陈雯琳心想。 但现在她想到这乱糟糟的关系，宋梓毓还特地因为他转了班，心里就觉得堵得不行。 陈雯琳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她们曾肌肤相亲，她不是没有对她付出过任何情感，如果她真的不在意，也不会这么难受了，她无法做到没有一点感觉的不为所动…… 宋梓毓只是还没有对我死心。 她心想。 不管她做了什么，她的目的都是和她有关的。 思及此，陈雯琳又感到心里有点酸涩。 对呀，宋梓毓只是做不到离开她，只是因为舍不得她，所以总想做点什么，总想挽回，就算是做一些蠢事……她那么年轻，怎么知道这些事是否应该做呢？这也是她们之间的差别。 这样不行。 陈雯琳心想。 只要她还在这，她们免不了要看见对方，只要她还在这个校区，宋梓毓总是能来找她，永远也断不了。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下了一个怎样的决心才对她说那些话的…… 如果无法阻拦她，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 陈雯琳默想。 如果无法停下，那就重新开始…… 想到这，她做了决定，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换到新校区。 这个想法其实之前就有考虑过，新的校区意味着新的环境、新的生源，对她来说是挑战，但她想要改变的话，这也是一个机会。 也没有多久就要结束了，离高考结束还剩几个月，学期结束，一切重新开始，时间继续往前走。 既然无法对她做到毫无感觉，那就面对她吧，无论她做什么，我只需要沉住自己的心，承受自己的一切情绪。在离开之前，还是一切照旧。 陈雯琳心想。 “Winnie老师，你要换到新校区了是吗？” “是啊，你去吗？”对来问的同事，她笑了笑。 “我不去了，那里离我家好远。” “好。” 一天一天的生活仍在继续，但总有东西在不断变化。 赵寅被她婉拒后仍然保持着殷勤，而宋梓毓越来越频繁出现在他的位子上，不知识刻意还是无意在她面前表露对赵寅的热情，以及rou眼可见他们之间越来越熟稔的关系。 就像她们之前那样亲近，只是这次完全换了个人。 她也从一开始的郁闷逐渐变得熟视无睹的寡淡，尽管有时候也想不明白……如果宋梓毓喜欢她，不应该是讨厌赵寅吗？现在这么亲近，难道是真的也喜欢他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那种心情让她都分不清自己的心里是不是在嫉妒。 除此之外，换校区的事被批准了，事情似乎在顺应她的决定走，可她的心里依然无法平静。 直到，她接起一通陌生的来电。 “您好，请问是陈老师吗？”和蔼的女声在手机那头问道。 应该是学生的家长，所以她并没有多想：“您好，请问您是？” “陈老师，我是宋梓毓的mama，我叫洪惠淑。请问您周三晚上有时间吗？我有些关于梓毓的事情想要跟您聊聊。” 周三晚。 她走进楼下的咖啡厅时，洪惠淑已经在位置上等待了。她的长发挽着，是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妇人。 陈雯琳能一眼看见她，因为她的面容跟宋梓毓有三分相似，尤其是眼睛和鼻子，看来女孩的外表是继承了mama的良好基因。 她打了个招呼，便走了过去。 其实自从接了电话后她这几天心里一直都有点忐忑。 宋梓毓的mama为什么突然找她？ 陈雯琳想不明白。 之前都没有过。宋梓毓是个让父母很放心的学生，即使是在之前一对一的课程，她的家长也未曾找过她谈话。这次突然过来面谈，如果往普通一点的原因想，那大概是要高考了，来问关于成绩的情况。如果是其他的……她真的想不出来是什么，她也有想过难道是她们之间事情被知道了。但总觉得可能性不大，宋梓毓会很保密这种事情。 在谈话前，陈雯琳少有的慌乱了。 直到坐下，她们谈话结束以后，她独自坐在咖啡厅里回想着刚才的对话，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静。 “陈老师您好，不好意思，突然过来打扰你了。实在是……我最近真的很担心梓毓。” “没事的，梓毓mama，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就是最近，我觉得她的状态有点不对。明明前阵子她还很开心，每天都笑着，但最近这段日子……总是一个人不说话，我以为是因为临近高考，她的学习压力太大了，也一直在鼓励和安慰她。但她还是……我总觉得她在为什么事情而困扰，真的很担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您觉得她的状态不对。” “大概两周前，她和我说要转到一对一的物理课，我就给她报名了，那之后，我就觉得……难道是因为这个物理课的原因吗？” “嗯……您有问过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我问过她，但她都不跟我说，你知道，梓毓其实是一个很独立的孩子，从来都没有让我们cao心过什么事情，所以我很担心她什么事都压抑在心里。” “您不用太担心，她在课堂上没什么变化，或许您给她点时间，过段日子就会好了……” “我也希望是这样，可是看到自己的孩子难受，我们心里也不好受……” “梓毓mama……会不会是您多心了，也许她并没有什么事。” “我……哎，但愿吧，也许是我太着急了。我们只有她一个孩子，所以也常常关心则乱。” “嗯，我知道您的感受。” “陈老师……其实我今天过来还有个不请之情。” “您说。” “她应该有和您说过自己的事情……我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好意思。” “没事的，您说吧。” “您知道，她是个有点特别的孩子，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很好，她也常常跟我提起，很喜欢您……所以，我希望您能帮我多鼓励一下她。” “她有跟我说过……没事的，梓毓mama，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陈老师……其实我们一直很想感谢你，或许您不知道，但您真的改变了梓毓很多。她身边有很多朋友，许多人都喜欢她，但她却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伙伴，因为……身体和别人不一样的原因，她很少和其他孩子深交，所以我和她爸爸才在考虑手术的事……但我觉得，您应该算是她的一个好朋友。之前是她过来跟我讲想放弃手术，然后还说了一些话……我觉得很欣慰，其实我和她父亲也并没有很赞成手术，只是担心她和其他人之间会有隔阂，但我们不希望是勉强她的……” “陈老师，谢谢您打开了她的内心。我还记得那天她跟我说的话，她跟我说mama，我不想做手术了，有你和爸爸对我的爱，还要爱我的人，老师跟我说，这些不管我是怎样的都不会改变，所以，我也不需要更多的爱了……陈老师，你不知道……我那天真的很感动，看到她完全的接受自己。” “谢谢您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跟她说了这些，您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宋梓毓的mama是个很有教养的女性，也是一个为孩子牵肠挂肚的母亲。 陈雯琳看着杯中已经凉了的水，回忆刚才的话，眼中酸涩不已。 那时不过是一句条件反射的安慰，可在宋梓毓的心中却占据了这么大的位置…… 她心想。 宋梓毓为什么会接受自己的身体？那是因为她们……她引诱了她，引诱了自己的学生，而她对欲望痴迷了。 想到这，陈雯琳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做了最蠢的事情的人。 我都做了些什么？我是个老师啊，她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我在玩弄自己的学生吗？她的mama知道了会怎么想呢？ 突然涌现的羞愧和懊悔简直让她无处遁形。 她才是那个犯错的人。都是她，越过了界限，也是她的错，是她断的不够彻底，才让宋梓毓的心里还留着挽回的可能，现在的一切都是自食其果。这她要怎么和宋梓毓的mama开口说是自己的原因…… 陈雯琳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怎么还能怪她不愿意停止呢？是我先开始的，那就应该由我来结束…… 她心想。 让她死心吧……让她知道这些都是不值得的，这些挽留都是无用的。 想到这，陈雯琳捏紧了手机，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她闭上了眼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尖，片刻后，缓缓睁开了眼，咬了咬下唇，拿着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我们试试吧，赵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