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暗恋如雨

    门内传来年轻男人极有磁性的嗓音，这让莎莉忽然喜形于色，松了口气。

    她是知道的，他肯定还在，因为自己方才一直在门前部署工作，她知道海勒总司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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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不能打破办公室的窗户不辞而别，是吧？

    莎莉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间患得患失起来，为何会有这样离奇的担忧，她同样仍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何言不由衷；

    但是她得到了允许，于是手指不再犹豫，推开了门。

    莎莉看向屋内，卡尔·海勒挺拔的身影正侧身伫立窗边，似是沉浸于窗外连绵的雨。

    这场雨陡然降临，和她心头的莫名炽热相仿；

    这场雨再难止息，和她胸口的恼人悸动等同。

    卡尔是侧身，莎莉就只能看清他的侧脸——并不明亮的光线映照他的脸庞，光暗交织，青年的身后朦胧，如丝般的雨幕化作忧愁的背景，美如画卷。

    他的睫毛很长，弯曲的弧度恰到好处；

    他的侧脸有些削瘦，却有完美的五官线条。

    莎莉看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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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墨瞳的光晕里，却不知为何氤氲了些她看不懂的悲伤与无力。

    这是一张太过英俊的脸，这是一位太过耀眼的人。

    他总是这样吸引人，哪怕只是一举一动，哪怕只是忧伤地凝视雨中街道；

    哪怕他的身侧是溅有血污的墙壁，哪怕他是站在血腥刺鼻的案发地……

    可卡尔·海勒，他仿佛一块磁石，就是会让人如此情不自禁。

    莎莉觉得，自己不过是许多之一，沃尔登大小姐也是这样被他吸引的吧。

    是的，莎莉仍不明白自己的情感，不清楚她的悸动名为爱慕，所以她不觉得自己的思绪不合时宜。

    她是治安厅的冰山美人指挥官，是工作的强者，却也是情感的幼童。

    归根结底，是她二十七年来第一次产生这般情绪——就好像初学使用餐具、初次认识文字。

    对她而言，这是缥缈朦胧的未知，是一条过于陌生的街道，是一片不曾知晓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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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二十七年，她从没喜欢过异性，也没人把这种情绪形容给她听。

    卡尔侧过了头，直面她，那微笑礼貌，却蕴含明显的距离。

    但莎莉却恍然发现，自己不再喜欢距离。

    “海勒总司，送走莫德先生了？”

    “嗯，等迈尔斯落网，他就可以真正安息了，这人间的事就交给人来处理吧。”

    “你得说对……但我还是希望海勒总司以后可以尽量避免通灵……”

    “呵呵，我毕竟是通灵师。”卡尔摇摇头，“感谢您的关心，指挥官，但职责在此，人都有不可推辞与不可逃避的事。”

    莎莉嘴角挑起，微笑明媚。

    她很喜欢这句话，就和她对待人生与工作的态度一样。

    她轻声说道：“海勒总司，私下叫我莎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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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莎莉女士。”

    “卡尔……”

    莎莉有些开心，可她又觉得自己很过分、很不体面——她在引导他说出自己想听的话，而自己也能接下话茬，像朋友那般呼唤他。

    “请问还有其他事么？”卡尔礼貌笑道，“案件在凶手落网前都还尚无定论，我想我们也该加快速度。”

    莎莉脸色黯淡了些，却还是欠身说道：“之前没能救回你的同事，我想再次和你当面道歉。”

    “不是指挥官的错，又何必道歉呢。”

    “如果我再努力一点，再和总监坚持下去……”

    “那并不明智，而且我已经确认我的同事遇害了，指挥官请不要再将此事放心上。”

    “你之前说的那个幕后的亡灵，迪林斯……我一直相信是存在的。”

    伍德不肯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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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一直，是相信你的。

    “谢谢你，指挥官。被人相信也好，体谅也罢，总是令人宽慰的，尤其我对亡灵真凶的说法不受大多数人理解。”卡尔微笑回礼，“不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剩下的，就是我私人的事情了。”

    而莎莉有些失落，双唇不甘地开合：

    “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如果指挥官坚持的话，”卡尔幽默地笑道，“请不要追究我不去坐班的事，这对我而言已是莫大的帮助。”

    卡尔的拒绝很委婉，但却没有留丝毫余地，他不愿意把无关的人卷入自己的战斗中。

    幽默风趣的人呢。

    但是他都说是私事了，我确实没有资格再过分干涉吧……

    “呵呵，好，我答应你。不过如果真的需要帮助，请千万不必客气，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无论是职权范围内，亦或是范围之外的、只源自我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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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莉嫣然一笑，心头却难免觉得遗憾——她本以为卡尔回城之后，可能会像其他总司一样来治安厅坐班……

    哪怕偶尔来一次也好，露个面也好啊。

    “我会的，谢谢你。”卡尔戴好礼帽，欠身行道别礼，“那么指挥官，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很快我会去治安厅，希望届时可以和我分享案件进度和验尸报告。”

    “好，我用治安厅的马车送你。”

    “不必了，我有带伞，何况我也许久未见明斯特的雨。”

    礼貌的拒绝，但莎莉依然穿过走廊，跟在卡尔身后来到门口，她凝望着他的背影拾起门前倚靠的黑伞，推开大门。

    “那么，莎莉指挥官。”卡尔半转身微笑道，“再见，希望能早点抓到迈尔斯。”

    “嗯……再见。”

    她轻轻说道，望着不再犹豫的人转身撑伞，步入雨中；

    她想起，卡尔只叫了她的名字一次，还加了“女士”作为后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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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的名字，莎莉也只好意思叫了一次。

    “卡尔……”

    “卡尔。”

    “卡尔——！”

    莎莉站在门前，向雨季喊话。

    但雨很大，雨声沙哑。

    他走远了，身影消失在雨幕里。

    已经听不到了。

    ……

    卡尔撑伞在雨中朝香榭丽街的方向漫步，他不断呼吸着冷冽潮湿的空气，享受雨中独处的片刻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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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看到一辆空马车时，他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上了车，让车夫送自己回家，顺便还多给了一张5利特的钞票当雨季补贴小费。

    这场雨会断断续续持续很久，这段时间里平民的生活便已经开始受到影响，走下坡路。

    直到某天苍穹不再落雨，而是白雪纷扬；

    凛冬将至。

    好在明斯特的下水和排水系统是曾经沃尔登伯爵出资翻修过的，选用维德王国最先进的系统，即使雨季持续两个月之久，也能保证路面没有太多积水，不会被淹，利用率也相当不错。

    也好在今年作物的收获日同样随着早秋而提前，没有旱涝虫灾，是几年一遇的丰收年；

    哪怕寒冬时分，物价也不会涨得太离谱，只要有份差不多的工作，平民还是吃得饱饭的，也能有够用的木柴，点燃壁炉取暖。

    但前提是不要去赌，黑帮的盘口总是在秋冬生意兴隆；

    更不要听信中央区那些黑心股票经纪人的花言巧语。

    每逢秋末，人们兜里有了些闲钱，那群经纪人便如闻到骨头味的鬣狗，天花乱坠地将每一支烂股票都打扮成稳赚不赔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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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平民，却总以为终得神明眷顾，继而轻信经纪人并把辛苦赚来的雷亚双手奉上。

    他们不了解投资的门道，他们只是渴望而盲目地坚信着——在这个时代，买股票就能赚钱。早买早赚，不买就让别人赚；

    工厂很辛苦，有这份念想，倒无可厚非。

    只是大多数人都不了解，自己买的股票背后究竟是一家怎样的公司，规模大小、什么行业，前景又如何，财务状况呢？

    他们不知道，也不会费力去查，因为股票经纪人说——只要用4克朗买一股，没两个月，你的4克朗就会变成8克朗，甚至1利特。

    值得一提的是，股票经纪人这般行为并不算诈骗，因为维德律法并没有将之划定其中。而有这样的利润率，总是不乏动心者。

    但是，真的会如此吗？

    偶尔会的，概率虽低，但确实不为0。

    当那名极低概率下产生的幸运儿迫不及待地想把股票清仓变现时，经纪人总会用口才重新说服蛊惑他，让他连本带利将雷亚投入另一支股票——好先生，一百雷亚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二百雷亚送入你的腰包；

    周而复始，直到赔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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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群经纪人每一次从中赚取的，都是印有国王克伦特一世头像的、散发着油墨香气的佣金。

    马车恰巧载着卡尔路过中央区，他望着窗外那装潢精致的证券交易所以及众多投资事务所，暗暗叹息着。

    每年寒冬那些冻死骨，有那么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如此。

    这样的事屡见不鲜，而今年又快到了这个季节。

    公司上市，在这个时代并不困难，只要有关系和雷亚，连不够格的资质证明都能变得够格。

    卡尔和劳伦，以及那位攒出自行车的年轻人亚伯，他们三人共同创立的赫尔墨斯公司也在第一时间上市了。詹姆斯商会并入之后，再加上有劳伦这位商业协会会长在，走正常程序都容易得很；

    据说股价和行情都很不错，卡尔倒是没细看，因为没空常往证券交易所跑，不过公司的前景他根本不担心——当自行车开始面向公众时，他们的公司将会自然地顺应劳伦的期待，变为赫尔墨斯集团，掀起一场出行方式的变革；

    退一万步讲，哪怕这时代的人们真的对自行车不买账，那还有詹姆斯商会兜底，差不了。

    所以都是股票，卡尔更希望人们能买赫尔墨斯公司，赚多赚少是一说，但至少不会亏了血汗钱。

    他恍然觉得，假使某天机缘巧合之下，而自己也有意愿的话，他或许能在岳父的帮助和自己努力下逐步跻身维德王国的权力中枢，到时候一定要把这些黑心经纪人的行为划入诈骗罪里，再对他们和整个行业进行严格约束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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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卡尔是死眠之主，他的未来不说是一片光明吧，至少也算是危机四伏。

    他自己还在努力和世俗、宗教、邪教博弈，努力在世界上苟着呢，暂时没有更多精力去做那些事。

    但卡尔衷心希望王室或者威特蒂斯宫（维德议会，位于首都纽伦）可以有人去推动这样的工作。

    支撑一个国家的，终究还是广大人民，尤其是在维德和南莱茵局势愈发敏感的这个时期，更要保证人民的生计。忘川雾的死眠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