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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花一青鸾三

    

照花一青鸾·三



    黄狗识趣地从茶茶身上跳下来。它绕道到对面的同骋这里,拿长尾在他长靴处挠挠,意在挪位让他好好表现。

    而换作茶茶这边,就是陷入了他沉静如水的幽深瞳仁里快要溺毙。

    尘埃在烛火映照下起舞,蜡烛快要燃烧殆尽,该换新的了。

    可是他的眼神中,分明也藏有微弱的,尚未熄灭的烛映之光。

    耳廓回响的心跳声如钟。茶茶被同骋看得心如乱麻,“我……”

    这个朝夕相伴陪她看星星看月亮的男孩子没有食言,还一直在等她。

    原来她无论怎么做,都绕不过不让身边人闷闷不乐。她本来不该如此的啊。

    可她不想让阿骋走,阿骋就真的能留下来吗。

    她还有许许多多,想要留在最美时刻的人和事啊,她想留,就都能留住吗。

    同骋同样也是心跳震耳欲聋。就是现在,赌一把吧。

    茶茶。快说你不叫我走,说一句就好。哪怕你没那么喜欢我,叫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也好。

    他正有所期待,就见少女突然踮脚向他扑来。叫他结结实实接住了,连带着一腔柔软肺腑都撞出个百转千回的隐隐作痛:“阿骋。我好舍不得你!”

    这个位置,刚好是能感受到他狂跳脉搏的。

    好,好,终于是等到了。不枉费让他煎熬了这么久。

    同骋吐出闷气,抬头仰望屋顶房梁处,只觉大喜过望。没想到短短几天的波澜起伏,到还能让人生出年过半百回头望的苦尽甘来之感。

    现下,他都心急如焚到快要等不到茶茶的下一句话,便要抢先道:“我就知道,你是在意……”

    “我明白的。”茶茶鼻尖处够到了同骋的衣领。就是有些贪婪地,想要记住这段时日以来,与她朝夕相伴的属于他的味道。

    淡淡冷冽的草木香气混着留在案板上处理殆尽的尚好香椿味道,早已取代了他们初见时的刺鼻血腥。

    原来不止是事情,有些人也在春光里悄无声息地变化着,“阿骋这样说,就是害怕走了以后茶茶难过,对不对?”

    茶茶去轻拍同骋的后背,也是在极力安慰自己。

    阿骋和他们都一样,正在全力保护着她留在这个她曾经以为只存在浪漫佳缘与不散宴席的微观世界。

    如果要再争气些,她就不可以再耍小孩子脾气,不可以用掉眼泪来换好结果,不可以假装她已经找到了最好的解决方案而一切从未发生过。

    可是镜子碎了。

    可是阿骋确实说想走,又是顾念着她的感受才吞吞吐吐的。

    一切都是就她原则。

    而她呢,为什么就要心安理得地留在原地?

    茶茶越是愧疚,就越发不能享受得理所应当。

    “茶茶,我可以不走。只要你想我不走。”同骋去捞住缠在他腰间的茶茶的胳膊,也是心慌到失了分寸握到了她右手的纱布,只想到她那么怕疼如何受伤,没能察觉出茶茶靠近自己的那处衣角已经潮湿了,“怎么……”

    “没事的。我自己也不小心划了一道和你的一样难看的伤口呢。”茶茶努力调整不要哭腔泄露出来,不小心因为抽气冒了个鼻涕泡,正好歪打正着把自己逗笑了:“狗跟我住也好。阿骋,你想去那边便去,不要一直考虑着我。”

    “我想去?”同骋一头雾水,怎么听到了想听的话,反而还把自己送出去了?

    “嗯。我明白的,你想去,只是惦记着我。”

    “你去了那边就会很忙,所以你担心我,我都明白的。”

    “但是,你可不可以在闲日里也稍微想我一下。一下下就好了。”

    奇怪。茶茶忍得艰辛,可还是没能止住泪花。

    泪珠化作夜空中行云走月里旁观的最后一颗长尾巴星星,叹息着离席划过天际。

    过了今天,她觉得自己也该长大了。

    同骋:我挖了一些只能自己跳的坑,唉。

    茶茶:咦,我说错话了嘛。

    //

    药杵在石臼内碾碎颗珍珠。同骋低头看,发现米白色粉末经由刷洗工具的涂抹留下的痕迹酷似一根粗长的辫子,在谁的脑后晃晃悠悠。发尾活灵活现地挠得他发痒,感觉真实了些。

    居然是药刷没能拿稳,都扫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他摇摇头定了神,又遵嘱倒了几颗进去,把今天所需得的珍珠粉药量磨完,一定得磨完才行。

    做完这些再去把医书翻完,还要记住人体xue位图,还要做好多好多,才能把心里的人赶走。

    只是按杵的动作不停,同骋心里数着数着却变成了:她会想我吗,她不会想我。

    最后怎么数,都会变成“她不会想我。”

    这不够公平,茶茶她叫他稍稍想她一下,他可是每天都在想了。

    可是她怎么能嘴上说她舍不得,这几天都不过来看看他。

    少年想到这里,握杵的手抓得更狠,连眉尾都微下垂撇作一处。怎么都是郁闷,怎么都是不得要领。

    再这样下去,远山不见他,他便真要想法子去见见远山了①。

    “你,给我立马休息去。”齐光看不下去。他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黄狗没了不说,他不能常出去遛弯,倒也不能跟这混小子整日里不停气地说。

    以为这位是花花肠子太多,还是得出手惩治非揭开他一层皮不可。怎么知道这人搬过来,除了作息就是劳作和看医书,活脱脱入了魔。简直是干活干不过,脑子比不过,憋要憋死他了。

    “师兄,我还没磨完粉。”

    “我来。”

    “馆前卫生还没做。”

    “我来。”

    “我书还没看。”

    “我……”

    “同骋。我准假的,不用这么拼命。”镜平咳嗽一声,看了看门外一角抱了小麻袋作物,手中还攥着个小纸风筝,踯躅不知进不进来的卷发琥珀瞳女孩,“湘湘,要收工了也别怕,你来便是。”

    “算了,改几天去放鹞子?”齐光松了口提议道,师傅说的没错,人总不能要变成工作机器。

    说着,他也去帮着迎了廖家湘湘,致意几句,得知这一顶文静平常话也少的妹子是来讨些活血化瘀的药材:“买这么多豆子回去熬,现在这么早就可以吃绿豆老鸭汤了吗?”

    “清明过后天一热,火气就该旺了。”女孩子腼腆道,“我省了些这次都买了,家里头就不用cao心。”

    湘湘身上银饰挂坠也少。她上身着绿蓝辫绣银衣,下围杜鹃蜡染腰裙,黑炭一样的麻花辫子斜搭在左肩处,青黛间勾勒出个淡雅清新,说得诚恳还在点子,看得出来是个持家懂事的好孩子。

    “现在的孩子大多都懂事。可叔伯我呀,还不想认老怕麻烦。”镜平装袋点头笑道,“好,你阿爹阿娘好福气,得一个天送担当的明赫,还能再有个贴心的棉袄。”

    “但得记到,女娃娃还是跟你阿娘一样,年岁大些就得少碰点凉东西咯。绿豆老鸭,以后得少喝。”他心好,不多想又添了些补气血的当归之物,“排帮管事的辛苦。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就愿他能好到快些,这些是白送,不收钱。”

    “湘湘谢过镜师傅。”女孩晕开一片温柔的笑意,不动声色地皱了眉,装作不经意间要去看后边的另一个因忙碌而寡言的青衣少年郎。

    他刚才为什么要起身一直盯着她手上的东西看,那目光像是要穿透了她似的,莫非是察觉出来了什么?

    “等等。”好奇心害死猫。同骋确实不对湘湘同时买桃仁,牛膝和绿豆一类逐淤引血的凉物,说是用来下火和疗伤感兴趣。

    他感兴趣也放心头的是另一事,“可不可以告诉我,上哪里去才能买到这样的风筝?”

    湘湘这才顺了气,和一边捧腹忍俊的齐光一起含笑:“这是我做的东西。”

    “你要是想要,改天铺镇上大家都出来放风筝,和茶茶一起来找我玩就好啦。”

    “我说什么。”齐光背过身偷笑,“发疯了干活,原来是在害相思。”

    等下,可放风筝是他先起的头。这样一来,不又是把同骋推回去了?

    齐光挠头。

    算了,可是比起同骋,他更想他的狗。

    //

    鹊儿从院里端着洗好的碗筷回来,只差一点就收拾完毕。公婆早歇去午睡了,她个做儿媳却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头低得久了,有种昏沉之感。她就趁着放回火房的空当抬头眺望远方,有时希望自己也是只会飞的鸟儿,飞吧飞回去,离这里远远的。

    青天白云处,有只晃晃悠悠的红嘴燕子振翅落了树梢。哪家小孩偷跑出来玩耍嬉戏,这回不怕被父母抓住,要吵嚷着寻个法子把风筝从树上弄下来。

    铺镇上人放风筝,多做成鹰隼或是蝴蝶之类,以示原始崇拜。只有孩子才偏爱花样的胖娃娃和其它类型。

    从前在家的时候,弟弟也和他们一样呢。

    她不知不觉染了几分笑意,痴痴望着那片天空。

    “鹊jiejie,你来陪我放风筝好不好?”

    “鹊jiejie?”

    “鹊jiejie。”

    “鹊儿。”

    她方才如梦初醒,见她男人阴沉着脸,不知何时就在不远处冷冷凝视着她,“鹊儿,你过来。”

    他唤她的语气没有之前的凶野蛮横,可是其中的欲色,鹊儿分得清,让她条件反射地没能抓住只碧碗,落在地上摔碎了。

    他在青天白日里就喝了那东西。她知道,即使是现在,她也跑不过去。

    他要弄她,逃不掉的。

    “你最近,好像很怕我啊。”

    田七快步上来,疾声也是迅疾地贴上鹊儿的面颊,拿胡渣缓慢与她嫩鸡蛋般的笑脸作摩擦,外人看起来明明是夫妻亲昵的动作,却叫鹊儿毛骨悚然。

    他贴着她的耳侧,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烫得鹊儿发慌:“听话。跪下。”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看着呢,都在看着呢。

    她几乎是绝望地回过头比划,“我让你。可是能不能不要在这里?”

    “你怕什么,爹娘都睡了。这里没有人的。”刀疤脸男人歪了嘴,生怕不能再助兴点。

    他的欲念之火,只有燃烧起来折磨她,田七才能回忆到逝去的青春往昔,感觉到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大掌去贴上她的股沟处,却是毫不留情地迫使鹊儿跪下去,跪倒在碎瓷里,跪倒在对他的诚服里。

    “你怎么不求我了?”一块碎片直愣愣顺着他大力的动作刺入了鹊儿的大腿,风静不见树梢动,听见的哗啦一声是刀片切割rou的声音。

    田七闻到血气,于是整个人都抖擞着去解裤子,抽出花带在空气里嗬嗬作响,“今儿个,我就用它打你,你说好不好?”

    “嗯,吭个气。”

    “我爱你呢,我正在爱你呢。”可是他明知道她开不了口的。鹊儿止不住眼泪决堤,她能感受到臀下渐凉,也听得见布片撕碎的声音:“以后再出去混,我就得把你绑在家里生娃娃。”

    “到底是谁给你教坏了,怎么床上没劲,这儿也没劲啊。”

    鹊儿整个人都提心吊胆着,生怕他萌生起不该有的想法,手语打得飞快:“求你了,不要猜,我只有你一个男人,只有你一个。”

    “怎么现在知道求了?哟,看来是真有人。”田七灌了一葫芦的鹿血彻底失了心智,”哪个不知死活的敢给老子的婆娘牵线,你不是只跟着仙仙她们几个鬼混嘛。”

    “仙仙马上要嫁人,不安分就该让展子治她。至于那个茶茶……”他第一鞭已经不请自来,重重抽在鹊儿的腰背处,痛得她扯着围裙揪住腿rou,拉扯出一片鲜血淋漓,”我打小就讨厌她多管闲事!这种女人以后铁定嫁不出去。可你要是那么喜欢她,我看倒不如叫我勉为其难收了,寻个日子也叫她来陪你。”

    第二鞭打在身上皮rou,可是鹊儿却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血rou模糊了。

    口袋里的那半块镜子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混在她膝下的鲜血和瓷碗碎片里,正对着她,照明鹊儿冷着的,写满绝望的眼。

    他还在怒斥,污言秽语惊起屋檐雀鸟。婆婆公公睡得再死,此时应该都已经有所察觉了吧。

    可是这里已经寂静无声。这里的人除了她都会说话,为什么一个个耳清目明,却都要装聋作哑。

    鹊儿突然好恨。她恨田七把他作为男人的无能痛苦转嫁给她,也恨自己的无用与不作为,让无辜的人一起受到侮辱牵连。

    那就管它是油锅还是刀山火海。他该下!如果有人该拉着他下,那她宁愿这个人是自己。

    田七赤红着眼,闹也闹得畅快,正要把鹊儿拨过来从正面干她:“说你姐妹,你难不成还吃醋——”

    可惜他没能得逞,就感到眼前天旋地转,猩红一片:她不知道找了个什么锋利之物,对着他的脸迎面就是一斩,切到根静脉血管,和先前的伤疤形成对称之处顿时血流如注,下足狠手。

    “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你男人。”田七怒不可遏,捂脸又是要抽鞭而来:“果然说到你痛处,还反了我不成。我偏要今天好好振一振这夫纲!”

    “我——不——认。”鹊儿从一地碎片中踉跄着爬过去,艰难地甩开了男人为了控制她而收拢的结实双腿,无声道,“你疯了。”

    “还是说,你真以为你有胆了?”

    “那我还就是要向你在乎的东西下手,走。”田七擦去血迹,去捉了她的手腕:“你不是胆子大了吗。”

    “巧了,我就是疯子,我胆子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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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忍啊同骋,你俩都各有情侣伤口,已经是两口子了哈哈哈哈。

    爱的告白倒计时预备备。

    ①:原句出自杨万里《午憩筠庵》:远山不见我,而我见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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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觉得对女人最恶毒的诅咒就是:你绝对嫁不出去;你宫寒,生不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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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在尽力更新啊啊啊啊啊,我是上学码字工!!!(时速隔一天来一章版).